繁峙縣位于山西省北部。北靠北岳恒山,與應(yīng)縣、渾源縣相接,南依五臺山,東鄰靈丘縣及河北省阜平縣,西界代縣??h境北、東、南三面高山環(huán)繞,西部和中部低洼,縣域地形由東北向西南傾斜,全縣總面積2369平方公里,人口26.68萬人(2010年)。
繁峙縣的歷史沿革,“百度百科”稱:春秋屬晉,為霍人邑。戰(zhàn)國屬趙,稱藿人……北魏僑置繁峙縣于石城縣境,繁峙縣故治在原平縣南板寺村。據(jù)《崞縣志》稱,故治在縣南五十里之繁峙村。板寺即繁峙之訛。隋開皇十八年(598)于霍人縣故治置繁峙縣,初屬代州,后改屬雁門郡。大業(yè)十二年(616)繁峙縣徙治今原平市境。唐武德七年(624)蔚州自今陽曲縣境徙治此,八年又徙治今忻州市境。武周圣歷二年(701)繁峙縣歸治今城關(guān)南1.5千米杏園村東舊城,屬代州。五代北漢于城關(guān)東南40千米冶子場置寶興軍。金貞佑三年(1215)升繁峙縣為堅州,隸太原府。元隸冀寧路。明洪武二年(1369)改堅州為繁峙縣,屬太原府,八年改屬代州。萬歷十四年(1586)縣治徙石龍崗,即今城關(guān)。
關(guān)于“繁峙”一名的由來,西晉尚書郎郭璞在其所著《遷城記》中言:“繁峙,雁門塞下邑也。城于山麓,群山環(huán)而拱之,故曰繁峙。”
論及繁峙縣之域名,需要注意兩個問題。
其一:“繁峙”為漢代古縣,西漢初置。從西漢到西晉末年,其名一直為“繁畤”,現(xiàn)在所稱之“繁峙”,實為西晉末年所改。清光緒年間的《山西通志》記:“繁畤縣故城,在繁峙縣三里滹沱河南岸”。
其二:歷史上,最初的繁峙縣治是在恒山以北之桑干河南,具體地望,譚其驤《中國歷史地圖集》將其定位于今應(yīng)縣大臨河一帶,楊年生在《(中國歷史地圖集)西漢雁門郡所轄地望??奔鎽?zhàn)國部分地名校補(bǔ)》中,將其校正為“今應(yīng)縣鎮(zhèn)子梁鄉(xiāng)城下莊村東北之古城處”。
關(guān)于第一個問題,“繁畤”之“畤”,《說文解字》:“(畤),天地五帝所基址,祭地。從田寺聲。”清段玉裁注:“(畤), 天地五帝所基止祭地也。止依韻會正。下基也。以基止釋畤。以疊韻為訓(xùn)也。所基止祭地謂祭天地五帝者。立基止于此而祭之之地也……”。《康熙字典》在注解“畤”之“祭地”時補(bǔ)充:“又,祠之必于高山之下畤,命曰畤。注名其祭處曰畤。”如《史記·秦本記》:祠上帝西畤。
也就是說,“畤”,是古代部族祭祀天地和先祖的地方。
關(guān)于第二個問題,涉及到西晉末年的一段歷史。公元三到四世紀(jì),全球氣候轉(zhuǎn)冷[1],引發(fā)世界范圍內(nèi)的游牧民族大遷徙,在中國則表現(xiàn)為鮮卑、匈奴、羯、羌、氐等“五胡亂華”。到295年,鮮卑拓跋部已進(jìn)入到長城沿線的代北地區(qū)。307年,西部拓跋首領(lǐng)猗盧統(tǒng)一拓跋三部。310年(永嘉四年),拓跋猗盧派兵協(xié)助晉朝并州刺史劉琨大破匈奴劉虎部,劉琨表奏晉朝冊立拓跋猗盧為大單于,并封為代公。其后,拓跋猗盧向劉琨索求句注陘(今雁門關(guān))以北地區(qū)。劉琨就上表晉帝,將樓煩、馬邑、陰館、繁畤、崞縣等五個縣的百姓遷到關(guān)南,重建城邑。將東接代郡,西連西河、朔方,方圓數(shù)百里的土地全部賜于拓跋猗盧。
正是在這次“五縣南遷”的過程中,“繁畤”縣被易名為“繁峙”。
由是可知,郭璞所言之“群山環(huán)而拱之,故曰繁峙”,實為以“峙”解“畤”之謬,不可信也。
筆者認(rèn)為,“繁畤”之名,應(yīng)與曾經(jīng)生活于桑干河沿岸的“bar”部族有關(guān)。
“繁”上古讀音“ba?l”,隋唐時期仍讀作“buan”,“fan”為后起之音。
前文所引“繁峙縣故治在原平縣南板寺村。據(jù)《崞縣志》稱,故治在縣南五十里之繁峙村。板寺即繁峙之訛”,其實無訛。“板”即“繁”字唐音,蓋后世不知音韻之變,以今音征唐韻矣!
“bar”,古漢語音譯為“蒲類”、“巴里”,是一個以虎為圖騰的上古部族。遠(yuǎn)祖為伏羲氏,風(fēng)姓(“風(fēng)”通“彭”),本東夷。舜之時,為虞舜部落聯(lián)盟中的核心部族,位于晉南永濟(jì)市一帶。某種意義上,“bar”就是“蒲”(上古音ba?),就是“蒲類”。永濟(jì)古稱“蒲坂”,“蒲坂”之“坂”,亦曰“阪”,實際上都與“方”通。“方”亦為“邦”。“蒲坂”就是“蒲方”、“蒲邦”,就是“bar”人之地。這與我們今天所見之“鄭莊”、“王莊”、“邊店”、“楊家窯”之命名是一樣的,上古以氏族名為地名,后世以家族姓氏為所居地地名。實際上都是以族緣為紐帶的聚居地。
舜之后,禹夏代立,“bar”仍為夏后氏聯(lián)盟的重要部族。商湯滅夏,其族群相繼北遷,成為后世所謂之“蒲戎”。西周時,由于晉國的不斷擴(kuò)張,包括“蒲戎”在內(nèi)的夏遺族(均戎狄之屬)沿著太行山西側(cè)的汾河谷地向北遷徙,進(jìn)入桑干河流域。戰(zhàn)國時期,又在趙國的持續(xù)打壓下,沿河套進(jìn)入甘肅西部,乃至新疆東部。秦漢以后,西遷蔥嶺。今新疆維吾爾自治區(qū)哈密市有縣曰“巴里坤”。“巴里坤”古稱蒲類國,為古突厥語“barskol”之譯音,意思是“虎湖”。其詞根“bar”就是“虎”的意思。
上古三代,“國之大事,唯祀與戎”(《左傳 · 成公十三年》)。華夏之初起,就有崇拜天地和祖先之俗。生活于東亞大陸的不同族群,都將祭祀天地和祖先作為本部族最為重要的事情,從三皇五帝,到夏、商、周、秦,乃至后世,莫不如是。其祭祀的場所,大都于聚落附近選一高山或土丘,循山而祭。亦有于祭地設(shè)祠者,皆位于族人居地不遠(yuǎn)處。
今天,在懷仁縣有古村“蒲里”,在左云縣有“蒲龍灣”,應(yīng)該都是“bar”人留下的遺跡(詳見《地名背后的歷史:蒲里,鋪龍灣》)。尤其是懷仁縣的“蒲里”村,位于漢代“繁畤”縣治所在地以北30華里處。而漢代“繁畤”縣治所在地,今應(yīng)縣鎮(zhèn)子梁鄉(xiāng)城下莊村東邊,就是恒山余脈龍首山,正合“祠之于高山之下畤”也。
所以,“繁畤”,即“有繁之畤”,就是“bar”人祭祀天地祖先的圣地。